羌青

一方死亡/水仙/人外爱好者,杂食且混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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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萨】Dans vos yeux

萨列里能在莫扎特的音乐中看到幻象,而莫扎特能看到萨列里眼中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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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第一次的见面本不该包含那般出格的举动,萨列里想,不管是他,还是……莫扎特。

他本是与罗森博格一同去检查排练现场的,如他预料的那样一片混乱,在莫扎特把总管气走,场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终于有了一点正经样子的时候,那个轻浮的年轻人把乐谱强硬地塞进他手里。

于是卡瓦列里在他的注视下开喉。

那些魔魅的音符们就那样不容拒绝地灌进他的耳中,灌入他的脑海,把他多年以来对音乐的稳固认知用一首曲子的时间搅得天翻地覆。他迷失其中,理智对他尖叫,可他的心用更大的声音尖叫回去,黑色的音符漫不经心又挑逗地冷眼旁观,手持魔鬼的烙铁在他的皮肤上烧灼出旁人看不见的记号。

他惊恐地盯着它们,想要逃窜,却在下一刻清晰地明白莫扎特已对维也纳宣告他的降临他不会轻易离去;想要毁灭,可在这铺天盖地的攻势下他连自我都难以保持,又哪里来的力气举起利刃?

“Maestro?“

连他的灵魂都是被莫扎特的声音召回的。

 

等他终于找回自己的脑子,从其中狂乱飞舞的意大利语德语单词中勉强凑出几句话后,他终于能够抬起头去看高坐在指挥椅上的金发造物。他们视线交错的一瞬间,萨列里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些强撑气势的句子就被迫在喉咙里偃旗息鼓了——他看到莫扎特盯着他的眼睛愣神,嘴唇微张,前倾的身体却忽然间失去了平衡,从那象征着掌控意味的高台上以相当不雅的姿势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

他的身体先他的大脑做出了反应,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莫扎特切实地掉在地上之前,牢牢地将他接进怀里。这一次,他的心和他的理智一同尖叫,无法想象这样一颗宝贵的脑袋、又或者是这样一双神赐的手,因为这样一个笑话般的愚蠢的失衡在他面前摔个粉碎。

萨列里被它们吵得头疼,不过终于勉强恢复了矜持,正要放下莫扎特,用一些攻击性不那么强,但足够阴阳怪气的句子嘲笑他一番时,怀中的人却突然伸长了脖子,“吧唧“一声,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黏乎乎、也湿漉漉的吻。

 

萨列里脑子里的某一根弦“啪”地绷断了。

他近乎气急败坏地想把这不轻的分量重重地杵进地板里,莫扎特也确实因为他近乎粗暴的举动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但被这样对待之后,他居然还凑上来拉萨列里的袖子!

“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莫扎特仍执意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它们真的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一般,神态可能比他刚刚还像在梦游。萨列里几乎要恐慌了,这个年轻人不适用于他一切应付人的手段——尊贵的、卑微的、伟大的、渺小的、讨人喜的、讨人厌的……他是那么一个矛盾的混合体,却又古怪地跳出一切套路之外,逼迫他扔掉自己的面具,才能够做出一些不那么滑稽的举止。

“莫扎特!“他近乎警告地吼了他一句,语气又急又快,”您现在是在美泉宫里!您排演的歌剧很快就要在奥地利的皇帝陛下面前、在全世界面前上演!而您,您看看您的样子,简直像在哪位小姐的家里梦游!“

莫扎特被他吓了一跳,终于清醒过来一般,却一副很想接上他刚刚的话再说点什么的样子,在他恐怖的注视下终于嗫喏着没有再开口,萨列里隐约听到了他说了谢谢,这让他松了口气,终于能离开这房间。

可当他开门时回头,仍一眼望进那双眼眸中,就好像它们也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双目。

 

萨列里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关上门。

他落荒而逃了。

 

《后宫诱逃》的首演如他意料之中地成功,按理来说,作为一个“表面上不那么喜欢”莫扎特的人,出席完首演就已经尽够同僚的礼仪了,但他控制不住,他的大脑反复给他回放那些精妙又浑然天成的旋律,迫使他记下了这部歌剧所有的上演场次,甚至于莫扎特在其他剧院的演奏,他都一场不拉地听了个遍。

但人就是这般矛盾的,萨列里一面沉迷莫扎特的音乐不可自拔,一面又尽力避开这个人本身以防自己做出什么有失体面、不合理智的举动。

所幸并不是每一场演出都是莫扎特亲自指挥的,当他确认某个场次是其他音乐家指挥或者演奏时,他就能松一口气,不用把自己包裹得那般严实、那般“见不得人”,而能够专心地投入到音乐本身中去了。

这也导致他在某些时候过于松懈,以至于在一次中场休息,刚刚站起身准备到包厢外溜达一会儿时,跟隔壁包厢的客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抱歉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走得太……”

声音戛然而止,萨列里和莫扎特整理仪表和揉脑袋的动作各自顿在那里,两人皆是一幅见了鬼的样子望着对方。

 

萨列里暗道不妙,失了礼仪都想先离开,可这已经太晚了,莫扎特的手已经拽住了他的袍子,生怕他逃跑一般攥得死紧,在其他包厢的客人已经陆续出来,甚至开始好奇地看向他们的时候,萨列里是做不到莫扎特这般完全不要脸的。

他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停下在自己袍子上和莫扎特暗中角力的愚蠢行为,试图用眼神逼迫这小混蛋赶紧放手。

可这反而给了莫扎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他先是说了好一串表达歉意的句子,随后就一定要请萨列里吃一顿饭以示“悔改”。他完全不给萨列里开口说话的机会,左手还攥着袍角,右手直接上手握住了乐师长的手腕,凑近的速度快得离谱。

肢体相触的感觉让萨列里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莫扎特拉着往剧院大门的方向走了好几步了,周围人来人往,他又不能像个被毁了名声的少女一般尖叫着让莫扎特松手,只能相当不情愿地跟着这小混蛋离开了。

“……打搅到您的兴致真实抱歉,大师您放心,下次的演出我送您位置最好的票,我亲自指挥作为补偿……”莫扎特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萨列里痛苦地想,只有他的音乐出现而没有莫扎特本人出现才是对他最好的补偿。

 

如果说一次不小心撞见莫扎特是不幸的话,萨列里觉得自己约莫是到了厄运期。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谨慎了,要么用宽大的袍子遮住半张脸,要么借夸张的望远镜挡住面庞,甚至他都放弃了包厢去坐大厅里角落的位置,可在自己出品的歌剧中越发神出鬼没的莫扎特总能在人群中把他抓出来——尤其是在音乐到了高潮的部分时——来自于顶楼包厢的目光,或指挥位置的回眸,神才的视线快速地扫过整个剧院里的人群,然后准准地钉进他的眼中,无声宣告着新一场游戏的结局,萨列里再一次成为那个输家。

而后,莫扎特总能丝毫不顾场合地开始离奇的表情变换,有时是满足、有时是得意、有时会开始傻笑、而偶尔、偶尔他脑子里的东西不那么适合宣之于口的时候,那金发的小恶魔竟会挂上一副瞠目结舌的神色,手上的指挥都能慢上半拍。

他想不通原因,莫扎特对他的执着与敏锐就好像猫不断抖动的耳朵,总能在转动一圈后稳稳地对准自己的方向,哪怕这只猫本猫还在干点别的什么。他甚至倚仗权势借用职场地位去排斥他、以各种借口与方式回避他,瞎子都能感受到这种表面上无比明显的拒绝与排斥。可莫扎特就好像能一眼看穿他这层拙劣的遮羞布,看穿他那颗早就背叛自己的心一般。

萨列里忽地打了个寒战,他突然想到每次莫扎特总是盯着他的眼睛,那份炽热连坚冰都要烧穿了,鉴于这个,连罗森博格对他的态度都从最开始的同仇敌忾变成爱莫能助了。

他拉开盥洗室的门,站在镜子前面足足十分钟也没能等到自己眼睛里开出什么花来,越发对莫扎特的行为头痛无比。

 

但日子总是得过。

莫扎特的作品也总是得听。

萨列里面无表情地坐在驶向剧院的马车上,再一次唾弃自己那高不成低不就的音乐素养。

他这次专门预定了最高层最角落里靠近舞台的那个包厢,半边帘子一拉谁也不爱,反正歌剧这个玩意,带上耳朵就行了,那些夸张的舞台表演对于看过太多次的他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可这次,命运女神似乎已经看足了戏,决定给这幕喜剧来点新的发展。

刚开场一刻钟,萨列里就被莫扎特堵在了包厢里。

 

莫扎特为这次“偶遇”已经准备了好久。

他花了小半月努力发展了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由于他对萨列里坚定不移的“执着”,意大利来的那些“音乐家”对他的态度很是矛盾,终究让他抓到了一个愿意临时顶替他指挥的倒霉鬼。对外宣传中的指挥依旧是他本人,而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不小心吃坏肚子无法上场”也不算多么离谱。万幸这场萨列里买了顶层的票、甚至还拉上了半边帘子——莫扎特简直要欢呼了。

可临走到包厢外,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心跳过速、攥紧的双手渗出不少汗水,平时的轻浮浪荡劲儿半分也找不回来。他刚跺了两下脚,就又猛地小心翼翼地停住——不能惊动萨列里,他绝无把乐师长闹得大庭广众之下下不来台的意思。

他像只猫一样在包厢外悄无声息地团团转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眼一闭心一横,拉开隔断冲了进去,在萨列里反应过来前将他“咚”在了那张相当舒适的沙发椅上。

 

四目相对,萨列里的理智紧急叫停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将之转变为心脏骤停后的剧烈喘息,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罗森博格,他也想怒骂、也想诅咒这个见鬼的玩意了!

可在他开口前,他忽然顿住了,他看到莫扎特脸上并非常日里那种恶作剧成功的神情。因用力过度不住颤抖的双臂、紧抿的嘴唇,无一不透露出神才本人的紧张,可这紧张在他望进他眼底的时候倏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美的欣赏、甚至带着一点贪恋的温柔。

“嘘。”那手指轻轻抵在他唇上,而萨列里竟也鬼迷心窍地真的未曾开口,舞台上的凯鲁比诺正在歌唱爱情,而眼前金发的莫扎特带着虚幻的微笑,就那么柔柔地看着他,一眼都舍不得眨。

“……Maestro,您眼中的春日,可抵得过整个维也纳的花季呢……”

水润的唇中吐出萨列里似懂非懂的句子——他刚刚好像确实是在想这些来着。

莫扎特看出来他有些走神,轻笑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叹息着吻了他,“您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萨列里终于被这湿漉漉的一吻唤回了神智,惊恐加恼怒之下未加思索地抬起上半身,然后跟莫扎特额头对额头,撞出了清晰可闻的一声“嘭”。

刚刚还有些旖旎的氛围瞬时间碎成有些滑稽可笑的样子,莫扎特却心情颇好,揉着脑门还在傻笑,萨列里一把揪过小天才的领口,虚张声势、咬牙切齿地威胁他:“莫扎特!如果我没记错,您现在应该是站在指挥台上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跟我……”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一个准确又不失体面的词汇来,偏偏莫扎特接了一句,“偷情?”

萨列里险些被气得岔过气去,莫扎特的神情却忽然认真起来,“萨列里先生,”他甚至郑重用了敬称,“您现在迫切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萨列里沉默了。

歌剧的上半场已经结束,嘈杂喧闹声从大厅里不断传来,却被那半拉着的帘幕隔在外面,无法打扰两人一丝一毫。

他张了张嘴,半晌终于问了出来:“莫扎特,您到底为何,对我这般执着?”

而莫扎特却将手抵在他的心口,反问他:“那您要问问自己,我为何对您如此重要?”

 

萨列里想要反驳,可他被金发的神才直接打断:“不要说不重要,您听我作品的时候,简直不像活在维也纳,而是活在我的音乐中,您的所思所想已与这嘈杂的人间再无半点联系,您的灵魂也不再受这繁文缛节束缚,而其他人呢,看看楼下的那些听众,看看一个个炫耀着自己品味的贵族,他们可有半点沉浸于音乐本身?”

可这里终究是维也纳,而不是音乐的神国,萨列里想,可又觉得这一切也无关紧要了,至少对此时此刻这片小小天地下的两人而言。

“……而我,我只是想要回应您这份爱。”

 

他们再一次四目相对,萨列里叹息一声,他的理智终于向他的心,也向莫扎特低了头,放任自己仰头、主动给出这个作为允诺的吻。

 

……

回程的马车上,萨列里惊觉自己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莫扎特,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眼睛?”

“秘密。”

“不过大师,你要不要试试当几天画家?”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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